狗一

5.

两个曾经相濡以沫的人如今走到这步田地，双方都觉得自己委屈，本可以各自拥有更好的人生，却为了在一起，为了迁就彼此的决定，一步错步步错，如今眼见彼此明明更好了，却忍不了更好的生活带来的副作用。

龚子棋自认自己这些年对蔡程昱有一份心尽一百分力，把能给予的最好的生活都拱手让他，蔡程昱任性倔强不愿意让虾虾蟹蟹回老家给老人带，原因是老人们曾经说过要他打掉虾虾，蔡程昱记仇，龚子棋便一边工作一边带虾虾蟹蟹。

那时候蔡程昱刚离了他独自出国，蟹蟹才出生半年，蔡程昱舍不得，天天视频，看见软软的团子们他就忍不住哭，那时候2岁多的虾虾认得他，也跟着哭，蟹蟹就跟着虾虾哭，龚子棋耐着性子哄，生活震耳发聩，耳边的哭闹和电话彼端远方蔡程昱的哽咽，眼前的房租尿布奶粉保姆和远方蔡程昱的学费生活费，一切都压在龚子棋一个人身上。

他扛得累，刚开始不想跟蔡蔡说，怕他哭，怕他闹着不读书了要回国，到后来习惯了，就开不了口了。但有多少醉生梦死的深夜他在洗手间吐到站不起来，有多少碰壁绝望的时刻他揣着手头仅有的现金想找人通融一下都四处无门，这些狼狈的毫无尊严的时刻，也在无形中改变了他。

虾虾和蟹蟹一生病就互相传染，龚子棋怕蔡程昱担心不敢跟他说，自己工作了一天，晚上跑医院，大夏天的汗水在衬衣上湿了又干，半夜沙哑着喉咙通红着双眼给两个宝贝守夜。关关难，关关过，他曾经有段时间觉得自己犹如一头黄牛，只顾埋头耕耘，在烈日下挥汗如雨，脚步沉重，生命乏味。

那些不能细数的“为了你的明天更好我的付出值得”，最后却长成了他内心深处的声音——“不值得”。

他本可以变成更好的自己，却为了蔡程昱的心软留下虾虾，流离失所，在社会上游荡，遇到太多隐形的天花板。

如今再回想少年时代，他本是校队篮球场上的明星，离开学校后再没打过篮球，没有时间，没有机会，也怕面对自己的情绪。

此刻龚子棋被蔡程昱哭得头痛欲裂，低头在沙发上支着半边脑袋看他一个人闹，把房间里能摔的东西都摔个稀碎，又从碎相框里把照片拿出来撕烂。

那是去年蔡程昱放假回国他们一家去游乐园的照片，蔡程昱可以发脾气，但没必要把他们为数不多的全家福毁掉，龚子棋皱眉：“好了啊，蔡蔡，你适可而止一点吧。”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凭什么你要分开就分开！你有什么脸提分开？”

龚子棋叹了口气，伸手去拉蔡程昱，用力把他按到沙发上坐下，“我不是要分开，而是你总说为了我什么都愿意，说为了我付出了那么多，说我对不起你，从你发现我和她上床的那一刻起，你以后都会觉得我亏欠了你，你会活在恨里。”

“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样，我希望你的生活好一点，再好一点。”龚子棋抓着蔡程昱的手五指相扣，“起码不要在恨里煎熬。”

“所以，你能不能理智一点，冷静一点想想我们以后的关系，而不是在这里反复地大吵大闹，无休无止。”

“我怎么理智，你硬要把我送走，我的孩子们现在都还不认识我，连你也不要我了！！”蔡程昱哭得痛侧心扉，满脸是泪。他遇见龚子棋太早，从此失去了自己的生活，不想别的，只有“我们”，一心只想和他共赴白头，如今龚子棋做了这种事，摧毁了他的一切。

这句话如同一颗炸弹，把龚子棋的心里炸得血肉翻飞，他不由冷声斥责：“如果我让你去追求梦想都算是你对我的付出，那我觉得你还是别委屈自己了，我们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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